《跟着薛涌留学去》:商科生怎么在小组学习中混日子

我们总觉得美国是个强调个人主义的社会,中国是个强调集体精神的社会。其实,在教育上,美国特别强调团队配合。特别体育,在培养孩子的团队精神上非常成功。不过,在课堂上,过分强调团队往往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比如,中小学的老师,动不动就让孩子们结成小组做项目。小女曾有一次这样的经验。她和一个白人女孩儿结成小组。结果,一个小科学项目全凭她一个人废寝忘食地干,她的搭档不仅什么都参与,甚至项目完成后好心给她讲解都没有心思听。最后项目在科学展中面世,那孩子则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助兴,好不风光。当然,最后打分,则是小组集体打分。我们和女儿本身都没有太大抱怨。毕竟学习是为了自己。这个例子只是说明,小组学习的方法,能培养许多混混,而且能混到高分。2012年哈佛有125名学生涉嫌在开卷考试中抄袭作弊,震动了整个教育界。其中的一个因素,就是有些学生习惯于集体做项目,乃至在应付考试时本能地合作。顶尖大学都这样,一般院校的情况就更是可想而知了。

商学院则把这种流弊发展到极端。除了美国教育这种根深蒂固的群体依赖症外,商学院自有其本身的文化。哈佛商学院教授Rakesh Khurana指出,在MBA的传统中,商学院的教育往往被视为构筑人脉和关系的过程。学生们要找机会一起多泡,建立精英的网络,日后彼此提携。这套风气,渐渐渗透到本科的商学教育中。

人脉和关系确实对做生意很重要。也许这确实是顶尖MBA课程的重要优势。毕竟,在《财富》500大企业的CEO中,哈佛商学院的毕业生占据明显优势。多认识这等人物,日后则有通天之道。不过,并非所有商学院都是哈佛MBA。特别是本科商学院,培养的多是下层白领雇员。在这个阶层中,人脉和关系则没有那么重要。把读书的精力都花在这上面,实在得不偿失。

另外,商学院的课程,从MBA开始,就采取案例分析的模式,往往都是团队操作。学生们必须分成小组,集体研究解决实际问题。这样据说是更接近真实的企业经验。但是,这样的教学模式普遍推广后,流弊甚重。比如,“高校学习评估”的调查揭示,小组学习越多,学生各方面能力的进步就越小。

为什么会如此?且看这样一个典型:一群二十岁上下的本科生,被分配一项任务,分析一个企业的成败,然后集体写出15页的报告,提出企业未来的发展战略,或者用PPT(幻灯演示)进行25分钟的课堂陈述。在这个过程中,往往是几位比较好的学生承担一切:细读和分析资料,整理要点,执笔写作或进行课堂陈述。大部分学生只是小组讨论时到场即可(甚至不到场)。很多商科学生,平时书一点不读,也不会对任何东西作出自己的分析,从来没有独立完成过5页的读书报告,不过是和这个小组混混,和那个小组混混,只有在考试和进行集体课堂陈述时才去上课,最后大家得个集体成绩。更有些学生习惯于此道,觉得考试时偷窥同学的答案也不过是小组学习。至于PPT(幻灯展示),其目的和逻辑则是把问题表现得简单明了,让大脑最简单的人也能理解。大家不读书,不接触繁复的数据分析,不进行复杂的思辨,整天就看“傻瓜相机”般的PPT。这还叫“高等”教育吗?

以我这位历史教授的偏见,文科教育强调的是文本分析、档案和史料的收集梳理、用所掌握的证据发展出思想、并用令人信服的方式(往往是写作)表达出来。这套技能,乃高等教育之核心所在。相比之下,商科学生就是小组泡泡,上课PPT主宰,仿佛是看图画书。日后连对付GMAT、LSAT这种标准化考试的能力都没有。

应该说,美国的教育制度中,强调培养团队精神是非常正确的。其中最成功的方式,就是体育。在中小学,优等生往往也是运动队的主力。想想看,一个足球队要想有竞争力,场上所有队员都必须尽职,场下的替补也必须严阵以待,一个环节出问题就可能输球。领袖角色是要激励和召唤出所有人的能动性。但是,商科包括MBA的教育中,小组工作则没有如此严酷的竞争环境,往往鼓励的是懒惰和散漫。这样的问题,是商科教育的难局,一直都没能获得解决。

《跟着薛涌留学去》:商科为什么误人子弟

关于美国大学商学本科的问题,近来充斥美国媒体。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是《纽约时报》的长篇报道《荒疏的专业:滑过商学院》(The Default Major: Skating Through B-School)。另外,两位社会学家Richard Arum和Josipa Roksa撰写的《学术漂失》(Academically  Adrift),也有大量的篇幅讨论商科教育的问题。各大媒体都对此书发表书评,使之成为公共议题。

《学术漂失》所依据的一个重要数据,是对24所院校进行“高校学习评估”。这一评估,主要是对学生阅读写作和逻辑推理能力的测试。测试的起点为新生入学之时,终点则是大二结束。结果显示,在大学头两年,商科学生的进步最小。人文、社会科学、科学、工程等专业的学生,则进步显著。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研究发现,学生进步的大小,和其用功程度有着紧密的相关性。越用功的学生,进步越快、学的东西越多。根据《学术漂失》引用的数据,数学和科学专业的学生最用功,每周课外的学习时间平均为14.7个小时。接下来是健康类、工程和计算机类、人文社科类专业的学生。他们大致每周课外都会学习13个小时上下。商科学生的课外学习时间最少,仅9.6个小时。教育和社会工作类专业的学习时间也很短,为10.6个小时。另外,从每个学期学生和教授课外接触的次数来看,数学、科学专业的学生最多,超过4次。工程和计算机科学,以及人文和社科专业的学生,和教授接触也接近4次。商科学生和教授的接触则不足3.5次。

《纽约时报》报道了西南弗吉尼亚州的一个公立大学Radford University的情况。这是所典型的中游大学。在校生的SAT平均成绩接近全美的平均数,商科类专业学生占学生总体的19%,也相当接近全美的平均水平。一位助教指出,在这里,大约三分之一的学生不怎么做功课。《全美学生参与调查》(National Survey of Student Engagement)则揭示,这里毕业班的学生, 每周平均仅用3.64个小时准备功课。管理教授Jerry Kopf指出:“我们招了许多不阅读、也不是在阅读中长大的孩子。有太多的事情来争夺他们的时间。他们的饮酒次数和数量越来越高。很多人有抑郁症。仅仅是让学生保持警觉、有动机,或让他们来上课,就是很有挑战性的事情。”其中一个毕业班的学生称,在有考试的时候,他一周学习10个小时。没考试的时候,学习时间几乎是零。他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即使这样,他的成绩还尚可,平均分数为3.3(满分是4)。

商科的学生习惯于轻松的课程、垂手可得的高分。另外,他们人多势众,往往能够主宰校园乃至课堂的文化。我自己在教书的过程中就深有体会。我所执教的是位于波士顿市中心的萨福克大学,在2011年《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中的全美地方大学排名中列北方第60位,并一直排在《普林斯顿评论》全美375所最佳大学之中,包括全球前25位的企业家课程。录取率为79%,学费一年超过三万美元。在美国,这算是中上等的四年制大学了。另外,我们学校文理学院和商学院分开。不过,商学院的本科生,需要到我们学院来选修一些文理方面的课程。比如世界史课,就有大量商学院的学生来选。因为他们的表现明显较差,让教授们叫苦不迭。

我刚到学校时,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自报奋勇教世界史,并且设计了题为《帝国与全球化》的两学期系列课程。但是,第一学期上课,就发现商科学生占满了课堂的80%。其中有位歪戴着帽子的学生,四仰八叉地坐在第一排问:“我只对赚钱感兴趣。这课怎么让我赚钱?”这些学生普遍认为,学校要赚他们的学费,所以逼着他们学历史。不用说,他们的成绩普遍较低。有的学生,上了半学期课才开始露面,还问我能否拿A。有的则到了期中考试时还没动过教科书。我曾一怒之下给全班三分之一的学生不及格,闹得这些学生仗着人多势众到处去告状。虽然他们告不出结果,但也逼着我改变教学。我一向很烦考试,特别是以选择题为形式的考试。但我不得不采取一周一小考的制度,检测学生是否完成了阅读。

也许有人会说,商科学生不想学历史,被学校逼着学历史,所以表现很差。这也许不无道理。但是,如今顶尖的MBA课程,往往督促本科的商科学院多选些文科课程开阔眼界,否则在竞争中难以证明自己。另外,我的班上,时有工程专业的学生。他们也多是被学校要求来选历史课的,有时没精打采。但一考试,成绩总是鹤立鸡群。我总希望能够按照他们的程度讲课,使课堂更有挑战性一些,以激励他们。但是,这些凤毛麟角的工科学生和大量的商科学生一起上课,逼着我只能照顾大多数。以我有限的经验和印象,在我们这样的学校,工科学生和商科学生的素质,完全是两个档次。

面临商科生的这种素质,许多教授干脆放弃。《纽约时报》那篇《荒疏的专业:滑过商学院》的报道,开篇就讲北佛罗里达大学的一位经济学教授。他在给商科学生上课时,已经不再出十年或十五年前的考试题了。那不是因为老的考题过时,而是这些学生很少能通过。他们中的许多人根本不读书。学生不读书,教授面临着法不制众的难局,干脆放弃把关,最终的结果,就是把商科打造成误人子弟的专业。

《跟着薛涌留学去》:商科在其他专业照样碰壁

大学本科的商学类专业,再往高读,在MBA这种本是自己的领地也不受待见,眼睁睁地看着工程、社科人文专业这些“外来和尚”耀武扬威。那么,商学类本科专业的学生,读研究院时也是否可以到其他领域试试运气呢?看样子也不行。

法学院,医学院、和商学院,是三大炙手可热的研究院。其中,北德州大学的经济学教授Michael Nieswiadomy长年研究法学院入学考试LSAT,也根据考生的本科专业列出了一个成绩排名。这是根据2007-2008年度的LSAT统计出来的。在这个排名中的二十九个专业中,平均成绩第一的,是物理和数学专业的学生,为160分;第二位为经济学专业,157.4;第三位是哲学和神学专业,他们和经济学专业的成绩一模一样;第四位是国际关系专业,156.5分;工程专业排第五,156.2分;政府和服务专业以毫厘之差排第六,156.1分;第七位的化学专业也是156.1分;接下来的是历史、跨学科研究、外语、英语、生物和自然科学、艺术、计算机。到了第十五位,才轮到第一个商科类专业,金融;第二十位是会计;第二十三为市场;第二十四为管理(Business Management);第二十六位商务(Business Administration)。可以说,商学类专业的考生,还是属于垫底阶层。唯一在商学类之下的,是健康职业(这是培养护士等服务人员的专业)、法律预科(Prelaw)、犯罪司法研究这三个专业。

这里我们有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前面已经讨论过:总一些学生因为想读MBA,从本科起就要专精,选了管理、市场、会计、金融等商科类专业,结果真考GMAT时反而沉沦末流。法学院也是如此。许多美国人觉得要读法学院,就从本科准备,不要在其他方面浪费时间。当他们发现美国的大学没有法学本科时,就选和法学最接近的专业,如司法助理、法律预科、犯罪司法等等。结果,考法学院的LSAT,正是法律预科和犯罪司法专业的学生垫底。可见,美国的教育体制,鼓励你在本科阶段多发展素质,培养更为广阔的视野和胸怀。你若不理解这些,非按自己那一套扭着来,最后就会受到惩罚,被打入底层。

申请一般的研究院所必需考的GRE,是中国学子最为熟悉的。可惜,我找不到各本科专业学生们在这项考试中平均分数的排名,有的只是按考生所申请的研究院专业而归类的成绩排名,是根据2001-2004年间的考试成绩统计出来的。众所周知,美国大学在本科和研究院之间,专业转换频繁,本科和研究院的专业之间未必有必然联系。不过,这个排名依然非常珍贵。至少可以向我们展示一下考试的志向和能力之间的关系。

GRE的考试,分阅读(Verbal Reasoning)、数学(Quantitative Reasoning)、写作(Analytical  Writing)三部分。在阅读部分,报考文科专业的学生占据压倒优势。排名依次为:哲学、英语和文学、人文和艺术、历史、艺术史和理论、宗教、物理和天文、图书馆和档案科学、人类学与考古学、外语和文学、政治学、经济学、数学、地球/大气/海洋科学、材料工程、生物科学、工程等等。排在大部分理工科后面的,则是第38位的商务、第42位的管理(Business Administration)、和第50(即最后一位)的会计。

数学部分,则是理工科专业占据压倒优势。排名依次为:物理和天文、数学、材料工程、电子工程、化学工程、机械工程、其他工程、工业工程。商科类的银行和金融专业排在第9。这大概和这一学科对数学的要求高有关(注意,这是包括专业,考生未必来自商科专业)。接下来是经济学、计算机和信息工程、化学、地球/大气/海洋科学。文科类最高的是哲学,排在第十五,商科类的商务排第十八,会计排第21,人文和艺术专业以一分之差紧随其后,然后是政治学、宗教。商科的管理专业排在几位后面的第二十九。大体上,商学院虽然许多大量数学,但在数学部分,报考商学院的人和报考文科的表现大致差不多。不过都远远落在理工科之后。

写作部分,又是文科专业绝对主宰,排名依次为哲学、英语和文学、艺术和人文、历史、政治学、宗教、人类学和考古、艺术史和理论、教育、外语和文学等。理工科专业最高的是物理和天文,占据第十六位,第十八、十九、二十的也都是理工类:生物科学、化学、地球/大气/海洋科学。商学类最高的为第二十九位,银行和金融。接下来是第三十五位的管理、第四十五位的商务、第五十位的会计。

从这个排名中可以看出,报考哲学、物理和天文这些最清高的专业的学生,往往是最聪明的。其中总分最高的是哲学专业。报考商学院的,铜臭气大点,除了报考金融和银行专业的学生表现出色外,其他总分都比较落后。美国的一些商学院,容许让申请者用GRE代替GMAT。这就使我们可以把报考商科的和报考其他研究院的申请者的成绩进行横向比较。当然,这不能说明本科专业教育的情况。因为本科专业未必是报考的专业。但是,这至少说明,美国最聪明的学生,眼睛不是盯着金钱。这和中国高考状元扎堆光华管理学院的“盛况”形成鲜明对比。

中国留美学生到商科扎堆,确实也和这种价值观念有关。当我在微博上劝大家不要盲目读商科时,几乎遭致“群殴”。许多人称,我作为文科的教书匠,是出于对商科高薪的嫉妒而贬低人家。似乎学商挣大钱,已经成为中国学生读商科的主要动力。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系列统计数据清楚地显示,即使奔着钱去,商科也非一个好地方。

《跟着薛涌留学去》:进顶尖的MBA,最好先学工程

我不知道碰到了多少这样的父母,他们咨询孩子的留美前景时经常问:“孩子理工很优秀,就是木纳点,文科偏弱,学商行吗?”我实在哭笑不得:“理工好,为什么不让孩子继续学理工呢?学商干什么?标普500的CEO们的本科专业,33%是工程,仅11%是管理。就算你孩子想进商学院读MBA,先学工程本科也有利得多!”

我们这代人年轻时信奉“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如今时代变了,最顶尖的学生,即使是理工优异,也急急忙忙地竞争光华管理学院。我们小时候信奉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被淡忘了。但这句“老人言”,其实很适用于美国。

我们已经按考生的本科专业分析了MBA的敲门砖GMAT的考试成绩排名。大学读商科专业的学生,往往成绩沉沦下潦。如果不按文、理、商等大类,而按具体的小学科来排名,平均成绩居首的专业是物理、数学、工程、其他工程和计算机科学。不过,物理专业的考生,只占考生总数的0.53%,数学为1.03%。这主要是因为美国大学本科生只有1.4%学物理和科学技术专业,有0.97%不到为数学和统计专业。工程专业的本科生虽然仅仅5%上下,但在GMAT的考生中竟占12.88%,成为考生中最大的一个专业群体;其次才是商科专业,即会计,11.59%,金融,9.82%。要知道,美国的本科学位,如以2009-2010年度衡量,商科占了21.7%。我粗算一下,大致有27%左右的商科本科生会考GMAT,但学工程的本科生会有34%左右考GMAT。[1]可见许多工程专业的学生日后申请MBA。

布隆伯格新闻曾发表一篇报道,对我们上述数据进行了补充。其大意是,如今申请顶尖的MBA,商学类本科越来越难,工程类本科行情大涨。从2006年到2010年,商学类本科专业的学生,占GMAT考生总数的比例从50%提高到了54%。每年的增长速度为5.3%,至少比其他学科快一倍。但是,顶尖商学院则越来越不愿意录取商学本科的学生。弗吉尼亚大学商学院的官员直言不讳地说,要想进来,商学本科所面临的横杆要比其他专业的学生高。我们希望75%的学生是来自非商的本科专业。哈佛商学院也称近年来增加了工程专业学生的录取数量。以专业大类统计,工程类专业学生,是申请MBA的第二大专业群体,仅次于商类专业群体(即管理、金融、会计、市场、商务等等相加)。但是,从2006到2010年,工程类专业学生参加GMAT考试的数量每年仅以0.6%的速度增长,比其他专业的增长率低得多。结果是物以稀为贵。工程专业的学生本来就是顶尖商学院的红人。如今人家不屑于来了。商学院自然要准备八抬大轿了。所以,拿着工程专业的本科学位申请顶尖MBA最有胜算。

另外一个在申请顶尖MBA中行情看涨的专业,则是社会科学专业。现在商界越来越强调企业的社会性,许多非赢利组织也大量需要MBA训练的管理人才。社会科学专业因此渐渐走俏。但与工程专业相似,社会科学专业本科背景的学生,在MBA的申请人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这自然抬高了他们的身价。

为什么工程和社科专业的学生开始对MBA冷淡?目前尚无系统研究。但以我个人的观察,这和金融危机前后社会氛围、心理、态度等等的变化有巨大关系。在金融危机前的泡沫时代,人人涌向华尔街。报纸上连篇累牍地报道:医生、数学教授、工程师,纷纷弃其所学,到华尔街淘金。哈佛的本科生毕业后,也都前所未有的数量、义无反顾地涌向华尔街。不管自己的兴趣是什么,大家全被钱烧得坐不住,生怕错过发财的机会。金融泡沫的破灭,导致了华尔街的严重失血,昔日的荣光不再。社会风气随即大变:人们开始对这种全民倒股、百业皆商的现象进行反省,时代英雄不再是对冲基金大师,而是那些高科技领域的创业者。人们谈论不绝的,是能源技术、材料科学、大数据、脑研究…… 在这种氛围下,MBA难免给人一种空对空的感觉。工程则成了最能创业的专业之一。

然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刻,商学院急需工程等等外专业的新鲜血液。比如,大数据时代,使统计专业的学生成为校园里的酷哥。企业对于统计越来越依赖。牛津大学商学院的负责人则说:“不管到哪里,你都会发现,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案越来越依赖于数据。工程师们特别擅长这些。MBA和工程双学位也越来越火。”

可以说,顶尖的商学院,正处于“外来和尚好念经”的时期。大家都觉得用过去商学院那一套应付当今的挑战已经有些黔驴技穷,指望着别的学科能为自己解决问题。在这种环境中,掌握了一点生意场的低端技艺、而且人数越来越多的商学类本科学生,当然就不那么受待见了。

《跟着薛涌留学去》:美国大学的商科不牢靠

这几年,美国大学里的中国同学越来越多。疯狂的留美潮,让我们这些远在大洋彼岸的教书匠也能切身体会。在我们这种一般的大学,中国学生铺天盖地,而且几乎全集中在商科:管理、市场经销、会计、金融、广告…… 我固然知道国内教育急功近利的毛病。但这么多留学生一起到商科扎堆,还是令人吃惊。后来碰到一些学生,有了交往,才了解到一些情况:有些学生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日后的饭碗,根本不管自己的兴趣;有些则是家长给选定的专业,说是商科毕业求职容易,薪水也高一些。

可惜,事实正好相反。美国大学商科的毕业生,无论是起薪,还是工作十五年后的“事业中程年薪”,都相当之低。美国著名的网站PayScale列出了2012-2013年美国大学专业毕业生的年薪排名,其中包括起薪,但最终名次则按照“事业中程年薪”来计算,统计了130个专业。商科或商科类毕业生的收入,低得恐怕让许多中国的家长和学生意外。

排在榜首的,顺次为石油工程、航天工程、精算数学、化学工程、原子工程、电子工程、计算机工程、应用数学、计算机科学、统计、物理、机械工程、生物医学工程等一系列理工科专业。头名的石油工程,平均起薪高达9.8万美元,工作十五年后的“事业中程”的年薪为16.3万美元。大概这种工作经常到人迹罕至的野外或海上去勘探,比较幸苦。其他专业,起薪也都在五六万美元,“事业中程年薪”大致在10万美元上下。接下来的则是政府、经济学、国际关系、材料科学与工程、工业工程、软件工程、环境工程、地质学、民用工程、信息系统管理、生物化学、化学等等,还是理工科占主流。商科专业收入最高的是金融,但仅排在第30位,起薪为4.77万美元,“事业中程”年薪为8.5万美元。广告排在第41位,起薪非常低,仅3.78万美元,“事业中程”年薪略好,为7.71万。在接下来是排在第42位的供应链管理、并列第44位的国际商务和市场管理、排在第54位的会计、第55位的市场和传播。商学(Business)则排在第63位,起薪4.1万,“事业中程”年薪为7万。

那些“没用专业”又如何呢?古典(主要指古希腊、罗马研究)排在第50,语言学第52,美国研究第57,哲学第58,文学第60,历史第61。这些都比商学略高。另外,这些专业的毕业生,起薪都很低,如古典为3.53万美元,语言学为3.83万美元,政治学为4.03万美元,美国研究为4.09万美元,哲学3.83万美元,文学3.91万美元,历史3.9万美元。商学则为4.14万美元。问题是,学商的人日后薪金增长缓慢,全被这些专业的毕业生赶超了。当然,还有许多专业,年薪长期垫底。这些大多是体育类,如运动科学、体育、运动医学、运动训练,宗教,如圣经研究、神学,教育,如特殊教育、小学教育、儿童与家庭研究,以及动物研究、音乐、烹调、社会工作等等。

这里需要提醒大家:本科专业的薪金排名并不是职业薪金的排名。学商的毕业后也许大多数经商。但学人文学科的,大部分毕业后改行。在现实生活中,直接经营实业的还是收入高不少。学文科的即使当了教授,薪水也相当微薄。有些文科专业,如人类学、心理学、人文学、社会学、艺术史等,无论起薪还是“事业中程”年薪都非常低。不过,学文科的改行经商后,往往后来居上。我们还要想到,这些文科专业的毕业生,确实仍有不少安贫乐道,比如当个中小学教师、图书馆员等等。这些都是收入很低的职业。他们恐怕把古典、哲学、历史等专业的毕业生平均年薪拉下去不少。但这也反衬出,这些文科专业毕业后改行的收入比这个排名中的平均数要高许多。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大学本科专业的选择,本身就是个筛选的过程。许多选商科的学生,本来并不想读大学。若是三四十年前,他们也不会读大学。但如今听说制造业外包、不读大学就找不到工作,就跟风上大学了。他们对知识全无兴趣,一心想赚钱。但赚钱最牢靠的理工专业,对于他们来说太难,根本读不下来,只能挤到商科类中来。其素质可想而知。那些读文科的学生,则选专业完全是出于兴趣,而且兴趣大到“不实际”的地步,发展出对哲学、古典、语言学、历史等等学科强烈的探求欲望,这本身就需要较高的文化素质才有可能。试想,如果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整天抱着柏拉图爱不释手,其智商大概不会低。我们必须承认,抱着文史哲不撒手的“呆子”,日后大多要过清寒的日子。不过,如果这些人面对实际生活的挑战能随机应变,那么学起什么来都快一些。有些人本科选择“不实际”的专业,大概也是对自己的生存能力比较有信心。而读商科的学生,往往高中时在班里就低人一头,生存危机比较强烈,担心的就是赚不到钱。他们的平均素质比较低,也决定了日后的收入水平。

《跟着薛涌留学去》:美国大学的商科是教育的死胡同

那些抱有到美国读商科、毕业好找工作的家长和学生,最大的一个误区,大概是误解了大学的功能。过去大学属于名副其实的“高等”教育。在中国,大学一毕业,就成了“知识分子”。在西方国家,过去也经常把大学毕业生当作专业人士。如今大学普及。中国的大学生可以竞争清洁工的职位。美国的大学生更是无所不干,完全是个“普通劳动者”,绝对不要指望别人把自己当专业人士看待。如果你想成为学有专长的人士,一般要完成研究院的教育,不管是法学院、商学院、医学院、工学院、林学院、建筑学院、教育学院、政府学院、公共卫生学院、还是一般文理科的研究院。即使到小学当老师,本科毕业也往往要再学个有关课程,拿到教师资格证书。如果以成为专业人士为目标,大学教育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上研究生院锁定有利的位置。

中国的许多家长和学生,对美国的教育体制不理解,想当然地认为,要读有关的研究院,本科就要为全力为那个专业进行准备。本科专业选择不慎,到时候临时改行,等于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更糟的是,那样会让人觉得自己没有专业准备,在申请中处于劣势。记得当然在耶鲁时碰到一位历史系的大二本科生。我问他将来想干什么。他说当医生,毕业后先读医学院。我大惑不解:“那你还读历史干什么?还不赶紧转专业?”他则不以为然地说:“以后一辈子都搞医,现在读历史才是最宝贵的人生经历。”“那你申请医学院时难道不吃亏吗?”“不会,医学院确实要求你本科修完若干课。我很容易就修好,不影响我学历史。”这位学生后来还到日本学了一年日文,最好如愿以偿地进了医学院。

我在《北大批判》中也讲过类似的事情。比如,很多人为了进哈佛医学院,就在本科选生物专业,以求离目标专业近一些。因为大多数大学本科没有医学专业。但有研究调查了哈佛英文专业和生物专业学生在申请哈佛医学院时被录取的比例,结果发现两者没有本质区别。美国也有不少家长和学生,大多也属于对高等教育一知半解之列,希望早早进入专业轨道。比如那些想进法学院当律师的,发现本科没有法学专业,就设法选修犯罪学、司法助理等专业。甚至有些大学为迎合这种需求还开设了法学预科的专业。商科也是如此。想读MBA的,本科就先选个金融、会计、管理等专业,以求读商学硕士时能够先声夺人。可惜,这些最终都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自己的前程。

中国留学生一窝蜂的到商科类扎堆,殊不知,本科的商学,在教育上是一个死胡同。前面已经谈了,大学商科类毕业申请MBA,在靠GMAT时的平均成绩在大学各专业中垫底。在申请法学院的考试LSAT中,平均分数依然在各科中垫底。申请一般的研究院所需的GRE,目前我找不到大学本科专业学生的平均成绩排名,但有应考者所申请的研究院的专业。根据他们志向中的专业排名,那些申请商学院的学生成绩还是垫底。

下面就让我们具体分析一下这些考试成绩。

Paul A Nelson和Terry D Monson两位经济学和工程管理教授发表的一篇论文,列出了从2000-2001到2005-2006年度各本科专业学生的GMAT考试平均成绩排名。分数最高的专业依次为:物理、数学、工程、工程和计算机、哲学、政府、化学、经济学、历史、计算机科学。商科中一个不为人注意的小专业运营管理和生产排在第11位,金融排在第19位,会计第26位,商务教育、其他商学专业、管理、市场、饭店管理则垫底,分别排在第30、33、35、36、37位。按照大类区分,则科学、数学、工程类专业的考试分数最高,平均为572.9分,社会科学第二,547.6分,人文和艺术第三,537.6分,商科第四,503.9分。更值得注意的是,理工类专业不仅分数第一,而且遥遥领先。商科不仅分数垫底,而且摇摇滞后。其落后于文科生的幅度,比理工专业领先于社科专业的幅度还大。

另外,这一排名还提供了另一组数据,即考生人数。GMAT的考生,将近一半(49.6%)来自商科类。商科类本科生占美国大学本科生总数的20-25%。可见,商科类学生在商科的道路上本科硕士一路连读下来的意愿非常强。可惜的是,他们成绩垫底,最终只能去末流商学院。而科学、数学、工程类的考生,则占了将近四分之一(24.55%),成绩遥遥领先。也可想而知,他们成了顶尖商学院的红人。社会科学的考生,占考试的16.25%,人文和艺术专业的考试仅为5.08%。加起来21%出头。不过,这些少数派进入顶尖商学院的机会都相当高。

以2011年的几所顶尖商学院新生的本科专业为例。哈佛商学院的新生中,有40%的本科专业是人文和社会科学,商科出身的仅占26%。斯坦福商学院的新生,47%是人文社科专业,商科专业的仅为17%。大名鼎鼎的沃顿商学院,是少数在常青藤提供本科商学教育的地方之一。但录取的新生,42%是人文社科的文科生,商科出身的仅占24%。MIT的Sloan商学院,工程、数学出身的新生占了44%,颇显第一工学院的本色。而商科出身的仅为20%。纽约大学的Stern商学院也是非常著名,但比起上面几个名校来显然略逊一筹。其录取的新生中,商科出身的26%,社科出身的20%,经济学出身的20%,工程、数学、科学出身的18%,人文和艺术出身的16%,可谓四平八稳。但考虑到商科申请者远远多于其他学科,其录取机会还是最小的。卡内基梅仑大学的Tepper商学院,和纽约大学的商学院大体同等水平,一半的新生来自工程和科学专业。而这个比例在2010年是57%,在2009年是60%。仿佛工程和科学的本科专业,是进这所商学院的最优阶梯。

《跟着薛涌留学去》:美国大学的商科生学商也不行

世界高等教育的发展,本身就是个不断实用化的过程。800年前欧洲大学刚刚成形时,专业无非就是神学和法学两种。后来医学、科学等学科加入。进入二十世纪后高等教育普及,其专业自然不能死守着精英阶层的口味。哈佛、耶鲁等常青藤盟校,纷纷取消了对申请者在希腊文、拉丁文等方面的要求,理由之一是这些古典训练大多只有寄宿学校才能提供,一般公立学校缺乏这样的贵族教育。不过,大学专业的主流,还是文理基础学科,如人文、社会科学、数学、物理、生物等等。至于医学、法学等,基本属于研究院的教育,不在本科的覆盖范围之内。上大学的,还是少数中高产子弟或特别聪明的孩子。

七十年代以后,高等教育又发生了急剧变化。大学渐进一步平民化,到了几乎人人都能上大学的地步。许多过去根本和高等教育无缘的群体,也纷纷涌入大学校园。大学的平民化,使专业也跟着平民化。从1968年到1986年,传统的文理学科(liberal arts)在学士学位中所占的比例,从47%急跌到了26%。代之而起的,是商科、教育、工程、健康、社会工作等等和职业相关的专业。2008-2009年美国学士学位授予的数据,也许能够给我们一个直接的印象:商科为347985,占所有学士学位的21.7%;社会科学和历史为168500,占10.5%;健康行业和相关临床科学为120488,占7.5%;教育为101708,占6.4%;心理学为94271,占5.9%;视觉与表演艺术为89140,占5.6%。这里的健康行业和相关临床科学,主要是培养护理人员和医疗服务人员,并非医生。这一领域近年来增长很大,据说已经超过商科,属于另一大实用专业。社会学家Steven Brint称,这些“新实用专业”,已经主宰了大学校园。看看商科与健康行业和相关临床科学所占的学位份额,此话实在不虚。

这些“新实用专业”和传统的文理专业在教育哲学上有着非常不同的导向。“新实用专业”都是一些以实际职业为目标的专业;传统的文理专业则是所谓素质教育,着眼于人的心智成长和发展。所谓高等教育,重在“高等”。所以传统的大学比较看重素质,认为高等教育不能简化为“职业培训”,甚至把许多实用学科看作是技术学校的范畴,仿佛和烹调、美发等量齐观。有些著名法学院的网站上,在给申请者提供建议中就明确指出,任何传统的文理专业都可能为读法学院提供良好的准备,但法学院不喜欢那些技术学校式的专业。另有法学院申请专家指出,根据对美国法学院院长意见的调查,最被法学院青睐的本科专业是英语、历史、哲学、政治学(又称政府)。

不过,“新实用专业”并非铁板一块。这里最为突出的就是工程专业。工程专业当然是以实用为导向,但绝非因非实用就平民化。第一,工程专业其实是实用科学。科学本身就有强烈的实用倾向。在这个意义上,工程学科是科学教育的自然延伸。学习工程,和传统文理学科中培养素质的教育理想并不冲突。第二,工程专业要求严格的数理方面的训练。而这些方面的训练往往是在学校中最有挑战性的,特别为美国学生所惧怕。事实上,许多学生冲着良好的就业前景和优厚的年薪而选择的工程专业,但根本跟不上课,只好半途转专业。可见,工程专业绝非谁都能上,其本身的课程要求,就对学生进行着精选,最终网罗的还是一群精英。

但“新实用专业”大众化的一支,或者说主流,则是商科。在这里,大学教育普及后的劣质化倾向体现得最为严重。本来,商科教育主要属于研究院的范畴。大学平民化后,大量对教育没有太大兴趣、把高等教育当成职业培训的学生和家长,要求大学提供一个直通车,教些毕业后马上就能用的手艺。同时,这些手艺的准入门槛又不能太高,不能象工程那样只有优等生才敢学。这样的需求,自然使得各大学竞相建立本科的商科类专业。

固然,美国有些优异的商学本科课程。比如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沃顿商学院,算是本科专业中的精英。波士顿郊区的Babson学院,就是个商科类的专业大学,也非常有竞争力。这样的例子,还有一些。如MIT、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密西根大学、康奈尔大学等等,都有着非常出色的本科商学院课程。但是,这些毕竟是少数。哈佛、耶鲁、普林斯顿、芝加哥、哥伦比亚、布朗等大多数名校,在本科阶段不提供商学院的教育。威廉斯、卫斯理等顶尖的文理学院,也没有商科。一般而言,层次越低的大学,商科的比重越重。特别是那些靠学费吃饭的大学,学生愿意为什么专业交学费就开什么专业。低端的需求高,低端的专业就多、就大。

被市场的商业化逻辑制造出来的这种大路货专业,自然成为劣质学生的大本营。《全美学生参与调查》(National Survey of Student Engagement)揭示了一个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商学本科学生在商学院MBA的入学考试GMAT中,成绩竟比其他专业的学生都低。如果商科专业的学生考商科的研究院居然都竞争不过其他专业的学生,商科还有什么用?这一结果,被《纽约时报》、《高等教育年鉴》、《商务周刊》等等大媒体竞相报道。甚至有“美国大学商科学生是所有专业中最傻的学生”这样的新闻标题。大学本科的商科教育,声誉大损,近年来成为人们口诛笔伐的对象。

【薛涌留美预科】暑期阅读魔鬼训练

暑期阅读魔鬼训练

“薛涌留美预科”的一贯原则,是不搞应试教育,帮助同学们扎扎实实地提高英语阅读水平、通过原版阅读吸收知识。然而,有“美国高考”之称的SAT将在2016年进行脱胎换骨式的改革。即使是为了考试,也不能对我们课程掉以轻心。

 

留美学子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课程?

从最实际的考虑出发,SAT成绩几乎成为留美之必须。在SAT的各项中,“批判性阅读(Critical Thinking)”最被各大学所看重,最困难,提高也最缓慢。应试技巧通过两个月的集训就可掌握。根据美国最权威的调查研究,这种应试培训所能提高的成绩幅度一般不超过2%。在800的总分中,2%不过是16分。真正决定成绩的,还是阅读实力。实力是500分,应试培训帮你提高2% ,那就是10分,成绩达到510;实力是600分,2%就是12分,成绩达到612。所谓提高50分、100分的应试魔术,都是培训机构的广告术,已经被大量的调查数据所戳破。

2016年SAT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革,应试培训机构没有模式可依,连这2%的效率恐怕也保证不了。更有甚者,SAT改革已经明确宣布:《独立宣言》、《联邦党人文集》等“美国经典”将进入考试。对这些内容,中国学生非常陌生,常规的培训机构也从不覆盖。比如,要了解《美国宪法》,就必须知道《邦联条例》(Articles of Confederation)、“联邦”和“邦联”(Confederation)的区别。但是,绝大多数中国学生,对《邦联条例》听都没听说过。这还谈得上什么理解?

我们的课程,从阅读的语言技术性问题入手,深入到美国和西方的文化历史背景,学习的不仅是语言,而且包括到美国大学读书时必须掌握的知识,同时训练分析思考能力。阅读内容,包括《SAT改革内幕》等一系列讨论美国高等教育和社会问题的媒体文章,克鲁格曼的《谁是弗里德曼》这种经济学入门读物,还有一系列美国历史上的经典。这不仅为同学们应付SAT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而且对那些准备参加在录取中变得越来越重要的AP考试的同学也大有帮助。更重要的是,经过这样课程的训练,进入美国大学应付必修的文科课程会轻松得多。

 

 

《跟着薛涌留学去》:规划生活能力比成绩更重要

如今教育竞争愈演愈烈,应试教育在美国的危害也越来越深。人们时常感叹,当今从高中或大学毕业的孩子,是在最严谨的教育结构中长大的,从小上这个班、那个班,考这个考那个,生活全被大人安排好了。毕业后,他们却发现自己面临的是最缺乏结构的世界,一切都在变,变得连为他们精心安排生活的父母都不知所措。如果你从小就习惯于按照父母的安排去过日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要自己去闯荡,能不晕吗?

这种晕头转向的年轻人到处都是。CNN的《金钱》节目最近策划了一个栏目,叫“比起学贷,我的学位不值”。意在抱怨教育费用过高,大学生收入太低。其实,那些出来现身说法的人,往往是不懂基本生活规划的失败者。我们不妨听听下面这位男士的抱怨:

“我毕业于一所顶尖的工程学校——凯特林大学(Kettering University),期待年薪有七八万美元……结果呢,毕业后9个月没找到工作。现在我终于找到了工作,但年薪比预期低1.5万美元。即使我能支付得起每月1800美元的学贷账单,恐怕也要用30年才能还清。”

乍听起来,他仿佛是被大学坑了,但再仔细分析一下,我们就会发现另外一番景象。

在当今的经济危机中,大学毕业生能找到年薪3万美元的工作就谢天谢地了。工程专业的起薪最高,但平均也不过在6万美元上下。他如今的年薪,恰恰就是这个数。比他预期低了1.5万美元,是因为他的预期比现实高了1.5万美元。作为大学生,在经济谷底找到这样的工作,实在是幸运中的大幸。

关键在于他毕业时欠下的学贷高达18.5万美元。他上的那个大学,2009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加起来也就3.5万美元多点(学费总是逐年增长的)。满打满算,5年下来也就是17.5万美元,他还多花了1万美元。大学是四年制,有些聪明勤奋的学生,三年就能读完。大多数美国学生无法在四年内读完,是因为经济所迫,要不停地打工,甚至不少人干着全职工作。这位学生一切靠学贷支付,自然根本不需要打工。债务越大,风险越大。扛着如此大的风险,为何在能够全身心投入学业的情况下读了五年?

另外,这个学校费用虽然不低,但平均每个学生拿到的奖学金为1.4万美元。计入这个因素,每年的费用为2.1万美元,4年总共花费8.4万美元。

应该说,一般的美国学生数理化很差,根本不敢学工程这种硬碰硬的专业。这位男生敢上这个专业,大概学术素质算还不错。他所上的工程学院,录取率为65%,不是谁都可以上的那种普通学校。

问题是,现在的教育体系过度追求学业和成绩。学生从小按部就班,没人教他们如何规划自己的生活。该上什么大学,应该花多少钱、借多少钱,以后怎么偿还,这都是要在高中毕业时做出的重大决定。但是,现在的高中生对于这种影响自己一生的大事几乎毫无准备,心思全在自己的某门课是否拿了A上。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这位学生起薪6万美元,和哈佛、耶鲁毕业生也无太大距离,算是很优秀,但他可能一生都翻不过身来。七扣八扣之后,他一个月的工资就三四千美元。还完1800美元的学贷之后,就剩下2000美元,刚够吃饭、交房租、水费和电费,当然前提是决不能失业。

我之所以把这一美国的例子搬出来,不仅是因为自己在美国的大学教书,对这类事情见得太多,更是因为这是当今年轻一代普通的现象:对生活期待过高,觉得一切都理所应当,什么都不想错过,但又没有规划生活的基本能力。结果,不管学业上如何成功,生活中也还是个失败者。

《跟着薛涌留学去》:培养能拿“大主意”的能力

我们夫妻二十多年前决定出国时,如同一次人生赌博。快三十的年纪,抛弃所有东西,埋头学四五年英语,就是为了拿到全奖留学。拿不到全奖怎么办?我当时算了一笔账:第一,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拿到全奖就算成功,这样至少把赢的概率提高了一倍;第二,即使最终两个人都“赌”输了,这四五年的功夫用下去,至少英语水平从文盲提升到了熟练程度。本事长在自己身上,别人无法剥夺。知识和技能的所有权,比私有财产的所有权更安稳。怕什么?我们的人生是自己设计,自己负责。

我在《天才是训练出来的》一书中夫子自道,学英文时间很长,有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苦读八小时,读一年前的《时代》周刊、《新闻周刊》(这也是当时能找到的最佳阅读材料),每天能记住一百多个单词。百日下来,不用查字典,我就能读《时代》周刊了。当时,住在台湾地区的姨妈笑话我是“慢郎中”:“你三十岁的人了,说要出国,几年没有动静,要拖到退休吗?”

其实,那年月,除了拿全奖外,也有许多人靠海外亲友担保出国的。姨妈一家经营企业很成功,并非没有这个能力。但我们对此想也不想。我们信奉的是实力派理论,只认一个理:英语这样差,出国干什么?能学到什么?美国的大学不是傻子。人家给我们全奖,说明我们的底子到了那里还是有成功可能的;不给,说明我们还没准备好。运气的成分当然有,但大致还是有谱儿的。毕竟美国大学办了那么多年,有那么高的声誉,怎么可能连这个都看不准?回头算起来,聪明得多的妻子,从开始准备到进入耶鲁学习博士课程,只用了四年时间。我沾她的光,进入硕士课程也就花了六年时间。

如今站在教书育人的讲台上,在指导后辈时,我总是从自己这些经验出发,劝孩子们首先学会设计自己的人生,勇敢并审慎地作出决定,并为之承担责任。对那些留学的孩子,我还特别强调要做好充分准备,别急急忙忙地出去。结果呢?大家笑话我太迂腐,说我那套早就是老皇历了,和新一代的生活完全脱节。

新一代的生活是什么?就是家长不愿意让孩子分心,背后找个中介偷偷地替孩子办出国手续。办成了就走,办不成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孩子茫然不知,可以专心准备高考。

青春期的孩子所需要学的最为重要的技能,就是在人生关键时刻怎样进行选择、怎样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怎样为了达到人生目标而努力。当父母把孩子的生活包办到这个地步时,孩子最重要的成长就被摧残了,乃至出现一大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小留学生。

我曾受朋友之托帮助一位“落难”的女孩儿。她作为交换生来美国读书,来了就想留下,但成绩不好,又留不下来。我告诉她,想留下,就必须给现在任课的教授以深刻印象,获得他们的支持,比如帮忙写推荐信。她说自己表现不行。我问为什么。她说管理专业数学太多,自己恰恰数学不好,另外对这套东西也实在没兴趣。我再问:“明明自己既不擅长,也没有兴趣,那为什么还要学?”“爸爸让我学的,说管理专业好就业。”我只好通过她对她爸爸喊话:“告诉你爸爸,在大学里读书,读自己喜欢的专业往往表现好、成绩好、教授喜欢,这样你再往高端念就大门洞开;读自己不喜欢、不擅长的,成绩自然差,越走路越窄。”据说,她事后回去和爸爸通电话时大哭一场。

走笔至此,我不免再问一句:工商管理类真那么好找工作吗?如今留美的中国学生在专业选择上高度集中,几乎全是工商管理、会计等。这些专业班上绝大多数同学是中国人,其他国家,特别是美国本地的学生一看这阵势就知趣地退出,形成了美国校园中的“中国班”。老实说,我实在搞不懂这些学生怎么可能在美国找到工作。其实他们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我从和他们的私下交流中发现,大部分还是想着学成回国,许多人从来没有做在美求职的准备。由此可见,日后每年将会有成千上万工商管理和会计专业的海归涌入国内的劳动市场。

专业如此扎堆,大概都是爸爸、妈妈的主意。他们自己也不想一想,让孩子和那么多人去挤同一条路,毕业后难道会好就业?《纽约时报》报道说,计算机专业曾是热门专业,2000年时,深圳计算机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起薪接近5000元,如今则跌落到3500元以下。再加上同期内深圳的物价上涨29%,算起来,这一热门专业的实际薪金跌了将近一半。

我当年考大学时,深信“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父母强令我学理工,而我坚持学文科。结果他们不停地开家庭会议,我私下称之为“批斗会”,一定要我“改邪归正”。我激烈抵抗,最终学了文学专业。回想一下,我们这代在街上长大的孩子,小学和中学的学习被耽误,英语一个字母不识,知识准备很差,但在信息那么封闭的时代,对自己的生活多少还有些主见,乃至十五六岁就屡抗父命。现在到处可以看见二十多学的年轻人,从小不停地上各种补习班、特长班,早早出来留学,甚至有周游世界的,视野和胸襟本是当年的我们无法企及。但一和这些学生谈人生规划,他们马上就进入“爸爸、妈妈让我学这个专业”的境地,乃至你很难相信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成年人。似乎见识越广,胸襟越窄;闯荡越多,人格越萎缩。

我要大声问问同龄人中为人父母者:你们要把孩子的生活包办到什么时候?当你们老了以后,这些独生子们恰恰需要承担你们这代人没有承担过的责任——一对夫妻既要照顾双方的老人,同时又要养育自己的孩子。二十多岁的他们连个简单的人生决定都不会做,动不动就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当爸爸、妈妈退出历史舞台后,他们给谁打电话?

我经常遇到朋友的孩子、朋友的朋友的孩子,三托两托跑到我这里来:“薛涌叔叔,我正准备申请留学,您给我改改个人自述吧。”我往往欣然应命。在我看来,帮孩子们改个人自述是最重要的教育过程之一。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论语》中的这段话,正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个人自述”。这个自述,讲的是孔子从青春期开始如何在人生道路上孜孜以求、不断成长的过程。他不是通过“考试”,而是通过这种自述监测自己成长的进度。

个人自述是应试教育中没有的内容,许多人到关键时刻抓瞎,也毫不奇怪。我们这些教书育人的,当然乐在其中。但是,几次辅导下来我就烦了,甚至可以说相当愤怒。许多家长和孩子从来不把撰写个人自述当做一个教育过程,也不将之视为必须学会的谋生技艺。他们只把个人自述看做如同拿到批文一样的烦心事,一定要托人、托关系办好。跑到我这里来的,有的不过是为了省几个钱,有的则把我的“服务”视为中介市场上买不到的“特供”。

我从申请美国研究院到毕业后找工作,都把主要精力花在写个人自述上。两页纸的内容,往往反复斟酌一两个月,不停地给师友们看,听取意见,几易其稿。不管是申请学校还是找工作,个人自述都是个“眼位”,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起初,我因为不懂这些,曾被几所大学一致拒绝,至今记忆犹新。美国的一流大学,不管面对本科生还是博士生,通常会开设相关培训班,讲授个人自述的写作技巧。这已经成为美国教育中核心的一部分。我经常对自己的学生讲,你们现在读书、求职要写个人自述,日后申请项目、基金,甚至竞选公职,写的、说的其实都是某种形式上的个人自述,你们的职业生涯,往往从这里起步。

改个人自述并不是改英语。我虽然总是不停地对学生们解释要用主动句、肯定句、简单句,慎用或不用被动句、否定句、复合句,但这些语言技巧背后的信条远远超出了语言本身。主动句、肯定句、简单句,往往表达着能动、自信、言简意赅等个人风格。如果你一天到晚期求正能量,不喜欢“被代表”、“被”这个、“被”那个,就要多用主动句和肯定句说话。如果你对开会时云山雾罩、讲了半天也言不及义的人厌烦之极,就要学着直来直去地用简单句说话。

另外,许多中国学生很急切地要“推销自己”,喜欢用独特、与众不同等词汇,甚至用“大多数人如何如何,我却如何如何”来对比。对此,我通常会提醒他们,独特、与众不同等词汇太傲慢,有种自视比别人高的潜台词。如果再居高临下谈“大多数人如何”,那就更糟了。你与别人比起来究竟怎么样,这需要让录取办公室去判断。你要集中讲自己做过什么,未来准备做什么,你的目标是什么,要阐释清楚自己为什么可以达到这个目标。脱离这些,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那你就无意中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位以自我为中心、很难相处与合作的人……

说到底,这些都是做人的基本道理,在中外各种国情中都很适用。将这些道理有分寸地转化为文字并不容易,需要有相当多的训练。修改个人自述就是一种很好的训练手段。我美国那些颇有成就的朋友,写起个人自述来都是不厌其烦、几易其稿。但这些求我来指导的孩子,一两个回合下来,自己就先不耐烦了。他们表面上依然很客气,会挺有礼貌地提醒我:“我申请的那个学校水准一般,差不多就行了,没有必要这么认真。”我这里辛辛苦苦地“义务劳动”,希望对下一代的成长有所帮助,可是这些接受帮助的人则觉得:我来找你,是我父母托你帮我办事,好比盖个公章,你盖了就行,啰唆那么多干什么?谁有那个闲工夫?

这也是当今中介业火暴的原因之一。中国的许多家长和孩子已经完全丧失了教育的基本概念。家长的责任仿佛就是安排好孩子的生活,孩子则乖乖地等着被安排。个人自述本是总结自己过去的业绩、确立未来目标的重要人生规划,写作过程就是认识自己的过程。我在美国教书时,甚至建议学生不论是否申请学校或找工作,每年都要写一篇个人自述。这区区两页纸就是你生命的斤两:你从社会中得到了什么、为社会贡献了什么。如果两页纸写不满有意义的内容,你就应该反省自己的生活是如何消耗掉的,增加些紧迫感;如果两页纸装不下你要说的事情,你就要思考在自己的人生和事业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应该怎样取舍。每年都这样写、这样想,等于自觉地监督自己的成长。这种监督会影响你的行动,激励你不断奋斗。

可是,现在的孩子来找我帮忙,期待的是我帮他们写、帮他们把事情办好。当我没有这样做,而且提了一大堆意见让他们回去改时,他们心里也许还会骂:“真是坑爹呀。要是我自己会写,还求你干嘛?”

不幸的是,如果从办事的角度看,这些孩子往往是对的。美国的许多低端大学来者不拒,只要交钱就行,录取办公室也要节省劳动力,工作流程中几乎跳过看个人自述的环节。这些孩子们即使不找我改个人自述,也都能被录取。章盖了,证明开了,事情办成了,大家高高兴兴去留学了。到了那里,发现学校对自己很客气,班上绝大多数是中国人,教授说英语放慢速度,分数打得挺高。中国学生的学费,这几年不知道解决了多少美国大学的财政危机。反正你是来这里烧钱,烧完了就回去,谁犯得上和你为难?

对这些,我并非不知道。我纳闷的是,既然决定来求助,既然有着这么好的受教育机会,为了自己的未来,难道不能多走一步路吗?难道不应该稍微自我完善一点吗?可惜,这些从小被家长安排来安排去的孩子,已经有了一种心态——只要能把事情办成,多一点事也不会做,仿佛一多做事自己就吃亏了,在事业上完全丧失了主动性。这种人日后能成才、能有创造性吗?

美国近年来发表了一系列研究和报告,指出许多大学生在校期间所学的技艺几乎为零。大学生失业,和这种状况密切相关。中国的海待现象,在某种意义上可谓是这种国际现象的延伸。今天有留学潮,明天就有回国潮,后天恐怕则有失业潮。